“铮——”一个收尾后,琴声戛然而止。
紫衣女子缓缓起身后,施施然走到慕榭面前,又盈盈一礼,“扰先生清宁,妾之过也。”说完,抬眼看向慕榭,浅浅一笑。
好一张清丽秀雅的面容!
慕榭心中暗叹:竟不知人间有这等绝色女子,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?再一瞧那女子,梳着妇人发髻,这才知是位已有婚配的佳人,心下更是好奇——究竟是何等英伟的男子,才能配得上眼前这仙姿玉貌的美娇娘?
见女子望着他,慕榭突地回神,赶忙回礼道:“老朽唐突了,不知夫人夫家姓甚名谁?”
女子眸间蓦地黯然,道:“外子,家姓杨,讳晖。”
慕榭惊愕——杨乃国姓,齐王讳昭,而当今圣上,讳晏。那么,这位女子的夫君便是先帝之子,今上之同胞了?
“敢问夫人,可是……”慕榭倏而不知该如何发问,正犹豫时,那女子却是点点头,轻声答道:“外子乃成宗皇帝第七子,因得先帝怜爱,敕封梁王。妾本姓余,世人皆称我为余妃。”
慕榭始知这妇人乃是梁王正妃余氏,因而赶忙行了拜礼,极是郑重,“竟不知是梁王妃,草民失礼,还望王妃海涵。”
梁王妃摇头叹道:“先生不必拘礼。今次请先生前来,原是有事相求,不知先生可否施以援手,助我与夫君团聚?”
慕榭明知梁王夫妇均已身死,可此刻见着这梁王妃面目和善,言语蔼然,加之又是幻境中,便也不似白日间那般惊慌恐惧,只道:“草民曾听闻梁王战死岭南,尸骨无存,先帝因而为其建衣冠冢,招幡引魂。而王妃亦葬入衣冠冢中,按理,梁王此时当是陪伴王妃身侧,何来‘团聚’一说?”
梁王妃遽然落下两行清泪,道:“先生有所不知,外子遭奸人所害,魂魄困于岭南,至今未得归家。那衣冠冢中,并无外子魂灵。”
“这……”慕榭讶然。
梁王妃掩袖抹去脸上泪痕,又道:“先生可愿听我说上一段前尘往事?”
慕榭作揖拜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梁王妃水袖一扬,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,继而引慕榭在石亭中落座。亭中突地有几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凭空出现,待为他二人斟茶后却又飘然离去。
梁王妃长吁一声后,将往事娓娓道来。
“这九翚四凤冠最是称大姑娘,端仪的很哩。”余府中,喜娘与府中女眷俱是言笑晏晏,仿佛今日出嫁的人不是余家大姑娘余菀,而是她们。
头顶沉重重压着的凤冠,教余菀无法抬起头来,去仔细辩看镜中人儿的面容,只是依稀瞧见双颊那抹红霞,映衬得凤冠上的翠钿垂珠愈加盈盈水润。
她不禁回想起那日的光景。
“梁王之俪,属于懿淑,使旭行纳采礼。”
景祐十年春,礼部尚书王旭奉帝命往余府行纳采礼时,余菀正捧着一卷《画山水赋》躲在山石洞中偷懒。清风绿水、习习春风,这本该舒适非常的天气,她却无法静下心来去认真研读纸上的每一个字。
即便是清楚自己即将成为梁王妃的事实,心里却也有着隐隐的忐忑不安,生怕这又是一次镜花水月的黄粱美梦。纵然纳采礼圆满的结束,她却仍是觉得噩梦将在她不经意间降临。
“旭既受命,将加诸卜筮协从,使旭告吉。”
“制以臣海之子,可以奉侍梁王,臣海不敢辞。”
…………
“卜筮协从,使旭告吉。”
“臣海之子,愚弗克堪。卜贶之吉,臣与有幸,谨奉典制。”
…………
“梁王之俪,卜既协吉,制使旭以仪物告成。”
“奉制赐臣以重礼,臣某谨奉典制。”
…………
“景祐十年二月戊申涓吉,制使旭告期。”
“谨奉命。”
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,期间并未横生枝节,这稍稍让她安心,可这却依然无法拂去她心中那细小钻心的惧怕。直至今日翟衣加身,她才真正的感觉到梦境打破,走入现实。
她低头看着袖上的玉绶花与瑑宝相花文,心尖怦怦然一动。
“往迎尔相,用承厥家,勖帅以敬。”
终于,悬了许久的心落下,耳畔只剩下众人的称赞与艳羡。
“大姑娘好福气,能嫁与梁王恁般的人物,真真是才子佳人配成双。”
“菀儿福厚着呢,这还未过门,贵妃娘娘便着人送了不少东西,往后还不知要如何疼惜她哩。”
“长姐真好看,可把京中的那些王妃都给比下去了。”
…………
无论真心还是假意,这样的话语总是教人欢喜的。
她原以为这样美好的开始,便意味着幸福的未来。可却不曾想到,命运从未忘却捉弄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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