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“我给你找了个助手。从今以后，择日上任，择宅定居，选择班底，整军操练，他都有能力有资源帮你搞定。我马上又要出去，就不能多陪你了。”
也是，若非出于回来和王室多亲近、时刻保持存在感目的，亚来也不会真陪伯懋父这久。伯懋父位仅素人，功能是新奇，此长也用得差不多了，亚来要抽身干点自己事。很理解很理解。要说自古来奸臣都好打交道，人就这么聪明光棍，抛弃你也不让你难受。
助手巫原是巫咸氏一边缘人物，庶子，三十来岁，高瘦黄肌细眼山羊胡，衣着整洁，为人圆泛，贞人医师史官军人什么都搞过一会，样样通样样稀松，朝歌三代土著，有根脚又有人脉，对于两眼一抹黑的伯懋父确是个好助手。关键是亚来一小妾的叔，算他心腹，方便其掌握情况。
满意，很满意。
“你知道灵山十巫吗？”两人单独一起，伯懋父先发问。
“嗯，我孤陋寡闻，好像没听过。”
“就是巫咸巫彭等什么十个。”
“你一讲我就明白了，都是我族周祭的十先辈。”
巫咸是中宗大戊时名臣，据说原是制盐工匠出身，筮卦创立者，也曾代表大戊到万里外南海祷祝。伊陟准备仿效伊尹驱逐大甲以“祥桑谷生于朝”为借口逐大戊，巫咸向先王报告大戊治天下无失误，避免了一场严重政治风波。在历代商王周祭中，他不仅能和伊尹一样宾于帝，还能特别地宾于先王。可谓万巫之祖。他儿子巫贤辅佐祖乙也有令名。
巫即是载歌载舞的巫。鼓磬铙钟铃埙笙琴等八音齐奏，玉干玉戚玉干头仪仗等舞器俱会。
巫盼是接引魂灵下凡的巫。
巫彭最开始作治病工。医家之祖。
巫姑是求雨的女巫。
巫真是解说元龟的贞人。
巫礼制作了最完备的祭祀礼仪。后来就是祝，主持祷告，大祝、小祝、丧祝、甸祝、诅祝等。
巫抵是巫史，负责记载君王事迹的。灼龟见兆的则是卜。史、卜预测风雨休咎，又为君王占梦。
巫谢是最早巫相，主持卜筮礼赞。后来就是宗，大宗伯、小宗伯、宗人等。
巫罗是军中使用罗盘的巫。
“也不知你说得对不对。我再问你，据说凤为帝之使，又说见龙在田龙飞九天，什么样的巫能乘龙乘凤？”
“大概只有天帝及伊尹、巫咸这些人吧。”看伯懋父兴味索然，马上变得神秘兮兮地说，“不过我族中有一人叫吉，前些年专门跑到唐找高人学驭龙之术，又从密籍中找到探龙唤龙之术，据说马上有大成，有机会您不妨去访一访他。”
“那还等什么？现在就去。”
2.
朝歌城像个超大村庄，一个族一个族聚居，每个族内住宅祭庙工匠铺坟墓又混一起。据说朝歌一带住了七十万人，加上死去的鬼有几百万，反正商人以为死去和活着无区别，死人一样有住的位置坟墓，经常出来与活人见面对话搅事，该用的吃食车马奴仆女人一样也少不了。妇好就先后配给帝、成汤、大甲、祖乙、小乙等作冥妻。
王朝越长，需要祭祀和供养的先人越多，成为每族乃至王朝的沉重负担。到了帝乙、帝辛时，五种祭一个周祭周期下来就要三十六三十七旬，每天祭，每旬祭，每年祭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休无止，也抢不到那多人和牛羊杀来作祭，经济上精力上越来越承受不起。
不仅帝辛，其实很多人越来越烦觉得不可理喻，但既是先人，有血脉联系，还有随时作祟惩罚后人的能力，谁也开不了改革口，只好越来越敷衍。而敷衍还是给了别有用心人攻击借口，很多所谓有识之士痛心疾首说国人祭祀越来越不认真，周人也积极指责帝辛不留心祭祀。当然帝辛也可反驳，他们记得的历史不过一百多年，记得名字的祖先就那几个，真是小孩不知大人痛。
找到巫吉时，他正和人吵架。一个三年未回家的贩牛人，他妻子先是梦见他被一九尾狐缠着了，在哀哭，找巫吉解梦，说是中了邪祟，解法是等他一回家就一盆狗血兜头一淋。那人既疲惫又满怀期盼进门，没想遭此一番，满街耻笑，自己狼狈不堪，不由跳起脚痛骂老婆和赶来的巫吉。“你个蠢货，被那傻子忽悠。他算什么巫？你信他鬼话。傻子吉，骂你呢，老子今天还要把你打成一条土龙。”土龙是求雨用的。
“骂我可以，不要对龙不敬。”巫吉大概刚过一米五，胖墩墩的二十五六岁看来有点憨，衣服也不大干净。
贩牛人目夷髡比他高比他壮，头脸檫干净了，身上还是血污，冲上去抬脚就踢他胸前，嘴里骂，“矮子傻子，我和你没完。”
不料巫吉伸手向前将他脚腕一抓，也不见怎么用力，就把他摔得腾空飞起，平平直飞出五丈远，夹着目夷髡惊慌不已惨叫声，半晌才重重蹦的一声巨响屁股落地，激起一大团尘土漂浮散开。
满街轰然。都看傻了，好多人合不拢嘴。
伯懋父见他第一眼就打算走，这下开了眼界，大喊，“高，实在是高。”
巫吉憨憨一笑，搓着手，对着目夷髡，“一别三年，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，该刮目相看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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