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东方金鳞
当嘉百乐亮出东方龙主吊灯的时候，在场的中江人无不意外，这盏灯打破了人们对东江灯饰一贯的认知，同时也让孟堂举的内心咯噔一下，他之前说与苏清石的变成了误判。
褪去了浓郁的金铜气息，这是一盏极为利落的鼓形大吊灯，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单体吊灯。除了上下的铜构件，通体以乳白色的树脂打造，上面嵌着金色的龙形纹路。
此时看来还只是一件灯饰，但经由何厚谦接下来这么一讲，简直可称一件艺术品了。
在何厚谦的阐述中，嘉百乐最早听说东方龙兴建的消息时，便开始为这件灯饰做准备，已历半年之久，满怀献礼之心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们走进东江、中江与佛江的十二座图书馆，从上百种龙的插画绘本中寻找灵感。
一个偶然的瞬间，他们翻阅到了南宋画龙大师陈容的《九龙图》绘本，当看到其中的《云龙图》时，顿觉金风玉露来相逢。
此后他们又请了多位大师来试笔，才有了灯饰素描原图，加以精湛的工艺模型与打造技艺，最终呈现出来这件完美之作。
苏清石对九龙图并不陌生，这是苏广志最常翻看的印本，九龙图是画龙刻龙的神品，被后世认为经典范式，多有效仿之处。
这盏灯的背后充斥着东江灯饰的意有所指，他们并非只专于欧式灯饰，而是文化传统无所不能、品类工艺皆有所长。
但即便再是另辟蹊径极尽考究，也掩不住雷石这盏龙鳞大灯的惊艳。
有人刻意绘真龙，有人说龙不见龙！
随着一道金光亮起，一片片比两枚铜钱的直径还要长的大叶龙鳞闪耀起来，就像一片片金色的花瓣密致排列，八条金色灯臂蜿蜒而上、中柱祥云流光溢彩，撑起昂扬的横盘灯头！
更是在中空的灯臂之内，嵌入装饰用的小灯，这使得灯光从鳞片的缝隙激生出来，让表面如金瓦一样耀眼！
它让人看到自有乾坤的中式华丽，以上乘技法得来的减法，相比浓烈厚重的欧式肌理，显现出一种“精简的张扬”。挥别龙的复杂形态，把放大了局部形态做到极致，更见一种不同凡响的浩然与凛然。相比突然素雅的东江灯饰，更合东方龙的气质！
那云龙图是灵感的碰撞，而龙鳞大灯才称得上真正的考究，没有人能定义龙鳞到底是什么样子，父亲为此画了二十多种，有瓣状、扇状、带有锯齿的贝壳状。灯头磨砂和中柱所用的祥云纹，也是从父亲那本厚厚的中华纹样中筛选得来。
苏清石也能说出类似“十二座图书馆”这样的话，但他并没有何厚谦那样的待遇来个收放自如的开篇。
“龙图腾本身就是来自想象，所以我们认为不应该用一种具体的形态来演绎，越是那样越看不到东方的大气，出现在东方龙的金鳞是恰如其分的元素。”
苏清石说话时，何厚谦的心态已发生了变化，嘉百乐的吊灯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味，打算以深入的文化考量打开全品类灯饰的影响。如果这个法子都不奏效，真就成了搭好了台子听他人唱戏，这让他压力陡增。
于是他又一次打断了苏清石的话，“阁下应是想说金鳞岂是池中物吧？却忘了后面的风云际会浅水游，况且那《说岳全传》尽是评书人子虚乌有的编造，你妄想用一句谶语，承载东方龙的气韵，简直荒唐滑稽！”
连谶语这样的词都用上了，其心歹毒，这是动土兴宅最不愿听到的词，苏清石一下子无比恼火。这已不是嘲讽奚落，而是开始恶意攻击了，“甲光向日金鳞开”他为何不提，还不是循自己的路数找自己的词。
“即便子虚乌有，也是在讲述英勇慷慨，反倒是这幅《云龙图》，难道阁下不知陈容大师画的，其实是一条挣扎的困龙吗？”
“你不要胡言乱语！”
苏清石扬目而视，“铁骑南下，大宋河山危如累卵，九龙图是家国失意之作，也是陈容大师扼腕痛惜所作。《云龙图》是九龙之中最怒的烈龙，目如铜铃、爪如钢骨，带着冲破一切的气势，是对苟且临安的不满！”
“而你口口声声名家试笔，呈现出来的却只有蜿蜒飘逸和遨游九天的快意。更要知道的是，昂首向北是九龙图的一大精髓，望北国、志故土，可你们演绎的是什么！”
“我不认为是名家素描原图的水准不够，而是阁下认为这件灯饰的思路足以碾压一切，从头到尾自以为然！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过云龙图，就算看过又是否了解那段历史所承载之重，你连其表都不知，还在这妄谈其里！”
苏清石一席话锵锵在地，家国傍身大义凛然，直把全场说得一片静谧，转而又热烈起来，堂下许多的南镇人连声喊好！
何厚谦盛气全无，有些话无以辩驳，更会越说越出糗。细看来这前后两场，苏清石如跃马拖刀，何厚谦追得越凶下场越惨。
但各处隐隐的躁动，让何厚谦不得不强撑下来，这个场子输不得，对雇主、对东江都难以交代，于是他立马调转话头。
“东江灯饰从六十年代起步，成熟的供应链和市场认知才是这个行业最大的保障，在这里从不会发生吸顶灯倒灌、家家破产的惨剧，更不会有人人在做、又人人抄袭的不自觉不自律！这样的盲目野蛮，如何能给客户一方踏实的信任！”
苏清石目不斜视，“南镇从来不会说这些笼统而没有意义的大话，放眼全国灯饰圈，南镇起码有两样东西是别处没有的。一是南镇独创的信用模式，我们与市里的配件商达成后款协议，二是我们与物流方的代收代付模式，在物流方形成资金池，为生产方与经销商间做资金流缓冲。”
“两相结合之下，不仅灯饰厂生产压力降低，更由此盘活配件商与物流方，这才叫牢不可破的供应链。这是南镇无数同道合力培育的土壤，是赢得市场信任的真正底气！”
何厚谦的嘴唇都已泛白，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苏清石，恨不得在他脸上剜出几个字，好让自己随时都能一眼认出这个大祸害！
苏清石逼视一眼，炯然的目光彰着另一种坦荡霸气！
但他很快侧过头来看向一处光芒，因为他更在意的是——
此时此刻，烁放的是东方金鳞！
最耀眼的，是我雷石之作！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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